帕米尔高原深处的百里花廊

时间:2025-04-11    浏览:70 次     来源:

不止一个朋友告诉我,3月底、4月初,怒放的杏花沿着塔什库尔干河谷、叶尔羌河谷,从塔县的班迪尔乡一直延伸到大同乡,集中连片的鲜花不下上百里。届时沿途的村庄和乡镇都会举办杏花节,身手灵动的塔吉克小伙子和婀娜多姿的塔吉克女孩会穿上民族盛装,载歌载舞,拈花献酒,既祈祷好收成,也展示塔吉克人一贯热情好客的优良传统。

现实告诉我,在这只长石头不长草木的帕米尔高原戈壁,在日日风刀霜剑的严酷气候下,长出一簇骆驼刺已经让人无限惊奇,何况那娇艳欲滴的繁花?好奇心促使我务必一探究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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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月底的帕米尔,从厚冰深雪的覆盖中缓缓地苏醒过来。我约了宁波的蒋先生、北京的张先生、广州的杨先生,驱车赶往160公里以外的大同乡。不要看里程不长,但一路都沿着塔什库尔干河谷的塔莎古道,在昆仑山腹地的群山深谷之间迂回前行,整个行程需要耗时5小时以上。    

汽车驶出县城80公里左右,我们来到了一个叫库科西鲁克的地方。这是一个塔吉克族人世代聚集的地方,塔吉克语的意思是“产铅之地”。过去因为土地贫瘠,产铅不产粮,塔吉克人不得不广种薄收。即便如此,一年之中还是大半时光上顿不接下顿,杏子、杏干就成了塔吉克人的重要食物补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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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条件好起来了,塔吉克人从世代居住的低矮石头房子,统一住进了政府兴建的洋房小院里。每家每户都分配了一个每月2000多块钱的护边员编制,还有电话补助、年底慰问。虽然杏子和杏干不再是承载着救生的使命,但库乡人种杏树的传统却保留了下来。

在库科西鲁克,有人的地方就有杏树。杏果养育了塔吉克人,杏花装点着塔吉克人的村庄,杏树在塔吉克人的生活、文化中刻下了深深烙印。    

库科西鲁克人常用与杏相关的词语命名自己的村庄,如努西墩村,就是塔吉克语杏花村的意思。抛开拗口的塔吉克语地名,我们沿途经过的杏花盛开的村庄,都被塔吉克老乡冠上了一个好听的汉语名字:杏花村。这里的杏花村已不是某一个村庄,而是这片山谷中盛开杏花的村落的集体称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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塔什库尔干河从遥远的冰川雪谷中流过,沿途收集着山谷之间的千万溪流,流经库科西鲁克的荒山脚下时,已成奔腾之势。河水冲刷着两岸的峡谷,河面变得异常开阔,造就了两岸稠密的居民区。勤劳的塔吉克人民在房前屋后点缀着杏树,在河边农田集中连片的种着杏树,就连山涧溪谷也都有杏树的自然分布,只要有一点空闲之地就可以见到杏树。  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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农田里的杏树,一排排、一行行排列整齐,像队列中的士兵,挺拔直立,遮天蔽日。河边的杏树大多稀稀疏疏,老枝嶙峋,慵懒的躺在水面小憩,几枝粉红色的新枝轻抚着水面,像一身粉装的小姑娘在戏水。而院落里的杏树,将缀满花朵的枝头深出黄色土墙外,随着春天的微风轻轻摇曳,营造出花谢花飞花满天的诗意,当然还有一支红杏出墙来的遐想。

库乡的杏树有大有小,有粗有细。粗的需要两人合抱,据当地老乡说,这样的树,树龄都在百年以上,有的甚至超过500年。细的还弱不禁风,显然是这两年才补种的。树龄超过百年的古树往往散落在山脚下、古道边、塔河旁,那是大自然的馈赠,是库乡人的集体财富。而或许百年前它们也有人精心打理,只是当年种下它们的人们已经淹没在历史的洪荒之中,而他们的后人也不知所踪。  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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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论是宅院,抑或是农田,无论是古树,还是新树,无论是山脚下、古道边,还是塔河旁,杏花都在春风的吹拂下努力的盛放着,或红似火,或粉如烟霞,或白如地面的残雪。不同颜色错落分布的杏花掩映着碧绿清澈的塔河水,河水倒影着两岸皑皑雪山,宛如一幅水墨山水。

在这几无生命的荒漠,每一棵存活下来的杏树,都是生命的奇迹;而枝头绽放的每一朵杏花,都是这奇迹般的生命献给世界的一份惊喜。  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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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风烂漫了遍野的杏花,也萌动了游客的心。像我们一样,慕名而来赏花的游客或三三两两,或成群结队。花丛中不时传来不同方言发出的感叹声,小孩子们的追逐打闹声,就着村庄里的犬吠声、牛发出的哞哞声、小羊发出的咩咩声,伴着溪流的哗哗声,交响成了一曲田园牧歌。

我和蒋先生来到河边的一棵杏树下,看微风摇摆着杏树伸向河面的弱枝,看嶙峋老枝上斑斑点点分布的琥珀色的树胶。蒋先生告诉我:这就是煲汤用的桃胶。

但我却觉得每一颗静静躺在杏树伤口之上的树胶,都像人的伤口结痂,都是苦难的结晶。  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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蒋先生的话未落音,我还在发呆,身后传来了抗议的声音:这是杏树,不是桃树。应该是杏胶,不是桃胶。

一位穿着粉绿色冲锋衣的女士,十分严肃的在纠正着我们的错误,听那口音应该是广东人。

他乡遇老乡,让我倍感亲切,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位热心的老乡为好。正在我犯难之间,过往的行人已在大笑。那位热心的女士也在路人的笑声中,两颊飞花的逃离了现场。

             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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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之患,在好为人师。成年人还是留些随时克制自己纠正别人欲望的自律才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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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库科西鲁克继续向东行驶20公里左右,就到了塔尔乡。塔尔乡属于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的阿克陶县,这里的杏树林没有库科西鲁克集中,古树也没有库科西鲁克多,但杏花隧道却美不胜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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塔莎古道延伸到塔尔乡时,穿过一段长约100米的林荫道。与一般的林荫道不同的是,杏花大道是由树形高大的杏树枝条在道路上空缠绕形成。杏花盛开的季节,道路两侧粉嫩粉嫩的杏花相互拉着手,花枝在上空交叉成万花筒般的棚顶,树下便形成了一条繁花装点的隧道。身处花的隧道,就像置身六七岁小姑娘的梦境,美的像天堂,单纯的像童话。  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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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路过杏花大道时,正好碰到附近的村民们表演民族节目。长相酷似欧洲人的塔吉克俊男靓女身着民族服装,吹奏着塔吉克族特有的民族乐器——鹰笛,跳着塔吉克族人最擅长的舞蹈——鹰舞,唱着最富当地特色的音乐——冰山上的来客,淋漓尽致的向过往游客展示着充满异域味儿的塔吉克民族风情。  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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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热情的小伙子操着不太流利的汉语告诉我,太阳落山后,这里会有篝火晚会,希望我们留下来跳舞、喝酒、吃烤肉。日暮前途远,因为着急赶路,不得不婉拒塔吉克族老乡的一片盛情。  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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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太阳落山前,我们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——大同乡。虽然此地的杏树也能成荫,杏花密集,但从我个人实地踏访看,如果仅以观赏杏花为目的,最好的地方应该是库科西鲁克,其次是塔尔乡。因为大同乡不仅路途遥远,而且杏树以近年新栽居多,参天古树稀疏。

当然,大同乡也有可观之处:村口耸立着像守门员一样的两株树龄超过1800年的核桃树,巷道里掩藏着寒酸到不如今天普通人家宅院的大同伯克府,孤零零静卧在河谷当中树龄超过3000年的胡杨树。

大同古称奔穰舍罗,晾晒完经书的玄奘曾在这里短暂停留。在那棵3000年前的胡杨树下,在一片卵石杂乱的河谷当中,在四周高山柔和的注视里,玄奘安静的盘腿打坐,似要卸下奔走16年的疲惫,似在聆听诸天的回响,安详平和似海。  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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历史在玄奘的打坐中洪荒成了千年过往,而满树的繁花依旧装点着帕米尔的山河,诉说着生命的倔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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