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晔撰《后汉书•南匈奴列传》载:“前书直言匈奴传,不言南北,今称南者,明其为北生义也。以南单于向化尤深,故举其顺者以冠之。东观记称匈奴南单于列传,范晔因去其‘单于’二字。(李贤注)”
按唐朝章怀太子李贤的注解,《汉书》有《匈奴传》,不分南北,《后汉书》称南匈奴,相对北匈奴而言。因南匈奴归顺汉化较深,故举其顺者以冠名。《东观汉记》称《匈奴南单于列传》,范晔删其“单于”二字,故称《南匈奴列传》。
建武初年,彭宠反渔阳,勾结匈奴,自立为燕王,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出兵,助卢芳称帝,入居五原郡,而刘秀因平内乱,未遑外事。
光武帝建武五年(公元29年),刘秀伐隈嚣、公孙述等,无暇西顾,匈奴侵扰西域,莎车王康率诸国兵以拒匈奴,并护西域都护府吏士千余人。康上表河西,打探中原,自陈亲汉之意,刘秀授意大将军窦融,册封康为莎车建功怀德王、西域大都尉,辖节诸国。
光武帝建武六年(公元30年),诏令归德侯刘飒出使匈奴,匈奴亦遣使朝献,汉复令中郎将韩统回赐金币,以通旧好。单于骄横,自比先祖冒顿单于,无礼汉使,然汉帝待之如初。即便如此,使者相通,互相往来,而匈奴与卢芳数侵北边。卢芳使将军贾览率胡骑击杀代郡太守刘兴。十二月,汉将冯异败贾览与匈奴奥日逐王,北地郡、上郡、安定郡悉数归汉。
光武帝建武九年(公元33年)六月,汉遣大司马吴汉击匈奴,吴汉率王常、杜茂等五万骑,围攻卢芳部贾览、闵堪,匈奴救援,汉军不能胜。相持经年,匈奴转盛,不断侵扰边郡。汉令朱祜屯常山郡、王常屯涿郡、侯进屯渔阳郡,任讨虏将军王霸为上谷郡守,以备匈奴。莎车王康去世,刘秀追赠其为宣成王,康之弟贤继位新王,攻破拘弥与西夜,杀其王,以康之二子为两国新王。
光武帝建武十二年(公元36年),卢芳联合匈奴、乌桓屡侵汉边,使贾览攻云中郡,不克,其部将随昱居守九原,欲迫卢芳降汉。
光武帝建武十三年(公元37年),匈奴寇掠河东,州郡不能止,遂迁幽州、并州边民至常山关、居庸关以东,而匈奴左部转居塞内。汉廷深忧,乃增兵入边,大筑亭候、修建烽火,卢芳自知众叛亲离,率十余骑遁入匈奴,随昱收其部众归汉,封为镌胡侯,任五原太守,其弟随宪封武进侯。匈奴闻汉悬赏缉捕卢芳,贪财帛,欲捕卢芳送归,望得其赏。
光武帝建武十四年(公元38年),莎车王贤与鄯善王安同遣使朝贡洛阳。
光武帝建武十六年(公元40年),卢芳入居高柳,后与闵堪兄闵林往降汉,汉封之为代王,闵堪为代国相,闵林为代国太傅,赐缯帛二万匹。卢芳自以主动归降为功,与匈奴无关,单于未能得赏,深以为耻,非常痛恨,频繁入侵边郡。
光武帝建武十七年(公元41年),莎车王贤因通贡道,辖制诸国,内心开始膨胀,遣使求置西域都护。刘秀以其父子兄弟相约事汉,遂许之,赐都护印绶、车旗、黄金、锦帛等物,而敦煌太守裴遵谏止,乃追回都护印绶,更换汉大将军印。贤颇怨恨,诈称大都护,移书诸国,重求赋税,且恃兵马之强,又得匈奴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支持,数侵龟兹等国,欲并西域。
光武帝建武十八年(公元42年)五月,卢芳复反,与闵堪、闵林互相攻击,激战数月,匈奴遣数百骑迎卢芳及其妻子至塞外,卢芳遂留匈奴,后十余年病终。
光武帝建武二十年(公元44年),匈奴侵扰,深入上党郡、扶风郡、天水郡。
光武帝建武二十一年(公元45年)冬,匈奴复寇掠上谷郡、中山国,杀掠甚多,北边竟无宁日。因莎车与匈奴高压之下,车师前、鄯善、焉耆等十八国遣侍子入洛阳贡献,请置西域都护,以求汉朝庇护,然中原各地割据未宁,匈奴常侵扰,汉廷尚无力平西域之乱。
当初,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得立,其弟右谷蠡王伊屠知牙师(王昭君与呼韩邪单于之子,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之弟)按次序当为左贤王(匈奴传位,左贤王为单于储副,相当于汉之太子,可继单于位),然单于欲传其子,遂杀知牙师。薁鞬日逐王比(乌珠留若鞮单于之子,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之侄)见知牙师被诛,口出怨言,心生怨恨,与单于互生猜忌。王庭大会,比赴会渐少,单于心疑,遣两骨都侯监其所领南边与乌桓之军。
光武帝建武二十二年(公元46年),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立二十九年死,其子左贤王乌达鞮侯立为单于,不到一年又死,其弟左贤王蒲奴立为单于。时匈奴连年大旱蝗灾,赤地千里,草木枯竭,人畜饥乏,疫病散播,死伤大半。单于畏汉乘机来伐,遣使叩关渔阳郡,以请和亲,汉遣中郎将李茂回报匈奴,比因不得立,愤恨不平,乃密遣汉人郭衡奉匈奴地图与汉使。莎车王贤知汉势初定,都护难至,致函鄯善王安,绝汉通路。冬,莎车王贤攻克龟兹,立其子则罗为龟兹王,并率诸国兵伐大宛、于阗、拘弥、姑墨、子合等国。西域诸国见汉无望,不得已而归顺匈奴,“匈奴右臂”宛若重生。
光武帝建武二十三年(公元47年),比联络西河郡太守求内附,骨都侯监察其意,逢五月茏城祭祀之际,禀告单于,言比图谋不轨,若不及时诛杀,必将乱国。比弟渐将王闻之,驰马报比,比大惧,遂集所辖南边八部匈奴四五万人,待两骨都侯还而欲杀之。骨都侯将至,知其谋,乃轻骑亡去,以告单于,单于遂遣万骑击之,见比众强盛,畏而罢兵归。
光武帝建武二十四年(公元48年)春,南边匈奴八部共立比为䤈落尸逐鞮(䤈字通醯,读音xī luò shī zhú dī)单于,率众至五原塞,愿永为汉藩,抵御北匈奴,刘秀纳五官中郎将耿国建议而许之。冬,比自立为呼韩邪单于(以向汉得安,故袭祖父号,仍称呼韩邪单于),为南匈奴,归附东汉,而蒲奴单于所领为北匈奴,与汉为敌,自此匈奴南北二分。
(据史书所载,特制作匈奴单于世系表,仅供参考)
光武帝建武二十五年(公元49年)春,南匈奴呼韩邪单于遣弟左贤王莫率兵万余人,击北匈奴蒲奴单于弟薁鞬左贤王,生擒之,破北单于大帐,俘万余人,获马七千匹、牛羊万头,致使北单于震恐,退却千余里,北部薁鞬骨都侯与右骨都侯率众三万余人归降南单于。三月,南单于复遣使朝见,奉籓称臣,献珍宝,求使者监护其部,并遣侍子入朝,修遵旧约。
光武帝建武二十六年(公元50年),汉遣中郎将段郴、副校尉王郁使南匈奴,助立王庭于五原郡西部塞外八十里,并置护匈奴中郎将,以卫南单于,实则监之。单于迎汉使,无奈伏地,跪拜称臣,令译者告汉使,跪拜于众,屈颜不堪,望乞勿跪,骨都侯等见之,皆泣下。段郴等回朝复命,诏南单于入居云中郡,南单于上书献骆驼二头、骏马十匹。夏,被俘北匈奴薁鞬左贤王率其部众及南部五个骨都侯共三万人叛归,距北王庭三百余里,共立薁鞬左贤王为单于。居月余,北部互击,五个骨都侯皆战死,薁鞬左贤王亦自杀,诸骨都侯之子拥兵自守。秋,南单于遣子入侍,诏赐单于冠带、衣裳、黄金玺印、盭緺绶(读音lì guā shòu,汉时三公佩金印紫绶,御史大夫、九卿、二千石以上官佩银印青绶,二千石以下、六百石以上佩铜印黑绶,六百石以下、二百石以上佩铜印黄绶,此处为荩草所染黄近绿绶带,享诸侯王之待遇),并安车羽盖、华藻驾驷、宝剑弓箭、黑符节三枚、驸马两匹,及黄金、锦绣、缯布万匹、絮万斤,乐器鼓车、棨戟甲兵、饮食什器等不可胜数,且转运河东郡米粮二万五千斛、牛羊三万六千头,以赐南匈奴。令中郎将置安集掾史,率弛刑犯人五十,持兵弩随护单于,参与辞讼,察其动静。单于岁终必遣使奏报,送侍子入朝,中郎将从事随行,汉遣谒者送前侍子归,交接于途。正月旦初朝贺祭祀毕,另前谒者送单于使归,赐彩缯千匹、锦四端、金十斤,并太宫御食酱及橙、橘、龙眼、荔支,又赐单于母、诸阏氏、单于子、左右贤王、左右谷蠡王、骨都侯有功或善举者彩缯合万匹,成为常例。
按匈奴习俗,每岁聚茏城祭祀大会者三,常以正月、五月、九月戊日祭天神。南单于内附后,并祀汉帝,诸部与会,共商国事,赛马与骆驼为乐,大臣最贵者为左贤王,次左谷蠡王,次右贤王,次右谷蠡王,谓之四角;又次左右日逐王,次左右温禺鞮王,次左右渐将王,是为六角。此十角者,皆单于子弟所充任,次第当继单于。异姓大臣为左右骨都侯、次左右尸逐骨都侯,其余日逐、且渠、当户诸官,各以权力大小、部众多少分高下贵贱。单于姓虚连题,为挛鞮氏,异姓有呼衍氏、须卜氏、丘林氏、兰氏四姓,皆匈奴贵族,常与单于联姻,呼衍氏为左,兰氏、须卜氏为右,主断狱听讼, 上报单于,并无文书存档。同年冬,前叛五个骨都侯之子复率众三千人南归,北单于追击,悉获其众,南单于率军接应,迎战不利。诏南单于徙居西河郡美稷县(西汉置县,属西河郡属国都尉治,治所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准格尔旗西北纳林村古城。东汉中平年间南移至今山西省汾阳市西北。东汉末年废),使中郎将段郴、副校尉王郁留西河郡随护,为之设官府、从事、掾史,令西河郡长史每岁率骑二千、弛刑五百人,诸中郎将卫护单于,冬屯夏归,习以为常,直至边境八郡安定。南单于使各部助汉守边,韩氏骨都侯屯北地,右贤王屯朔方,当于骨都侯屯五原,呼衍骨都侯屯云中,郎氏骨都侯屯定襄,左南将军屯雁门,栗籍骨都侯屯代郡。北单于惶恐不安,释归前所掠汉人,以示善意,每南下攻击,必谢亭侯不敢犯汉。
光武帝建武二十七年(公元51年),南匈奴受汉庇护,生机勃勃,而北匈奴失去水草丰美的漠南草原,困窘不堪,且常受北边的丁零、东边的乌桓与鲜卑所夹击,不得不西迁,紧紧控住西域。北单于遣使至武威郡求汉和亲,廷议不决,皇太子刘庄谏言拒之,以安南匈奴之心,帝然之,令武威太守勿纳北匈奴使者。
光武帝建武二十八年(公元52年),北匈奴复遣使至洛阳献贡马与裘皮,再乞和亲,请赐乐器伶人,恳求率西域诸国胡人俱来朝见。帝令三府(指三公,周时为太师、太傅、太保;秦时为丞相、太尉、御史大夫;西汉承秦制,后改御史大夫为大司空;西汉末年罢丞相为大司徒,太尉为大司马,大司空为御史大夫,新朝又改回大司空;东汉光武帝建国后,改大司马为太尉,大司徒为司徒,大司空为司空,即太尉府、司徒府与司空府)商议答词,司徒府掾史班彪上奏,言当年宣帝敕诫边郡守尉,匈奴多诈,与其交往,以察其情,战则不殆,若反为客,必为所轻,今北匈奴见南单于归附,深惧南匈奴图谋其国,故数乞和亲,远驱牛马与汉互市,复遣名王朝贡,皆以外示富强,诚有所欺。北匈奴献益重,则其国益虚,乞和亲愈数,则其惧愈多,而南匈奴尚未彻底臣汉,则不应绝北之愿,所谓羁縻之策,礼尚往来,可颇增赏赐,略与相当,以明晓前世呼韩邪、郅支之鉴。彪乃草拟回辞,以呈上曰:“单于不忘汉恩,追念先祖旧约,欲修和亲,以辅身安国,计议甚高,为单于嘉之。往者,匈奴数有乖乱,呼韩邪、郅支自相仇隙,并蒙孝宣皇帝垂恩救护,故各遣侍子称籓保塞。其后郅支忿戾,自绝皇泽;而呼韩附亲,忠孝弥著。及汉灭郅支,遂保国传嗣,子孙相继。今南单于携众南向,款塞归命。自以呼韩嫡长,次第当立,而侵夺失职,猜疑相背,数请兵将,归扫北庭,策谋纷纭,无所不至。惟念斯言不可独听,又以北单于比年贡献,欲修和亲,故拒而未许,将以成单于忠孝之义。汉秉威信,总率万国,日月所照,皆为臣妾。殊俗百蛮,义无亲疏,服顺者褒赏,畔逆者诛罚,善恶之效,呼韩、郅支是也。今单于欲修和亲,款诚已达,何嫌而欲率西域诸国俱来献见?西域国属匈奴,与属汉何异?单于数连兵乱,国内虚耗,贡物裁以通礼,何必献马裘?今赍杂缯五百匹,弓鞬韥丸一,矢四发,遣遗单于。又赐献马左骨都侯、右谷蠡王杂缯各四百匹,斩马剑各一。单于前言先帝时所赐呼韩邪竽、瑟、空侯皆败,愿复栽赐。念单于国尚未安,方厉武节,以战攻为务,竽瑟之用,不如良弓利剑,故未以赍。朕不爱小物,于单于使宜所欲,遣驿以闻。”光武帝纳其言。
光武帝建武二十九年(公元53年),汉赐南单于羊数万头。
光武帝建武三十一年(公元55年),北匈奴再遣使,如前所请,汉赐玺书答辞,并赐彩缯,未遣使回拜。
光武帝建武三十二年(公元56年),汉改中元元年。南单于比立九年死,汉遣中郎将段郴率军往吊,以酒米祭之,分兵护卫其丧。比弟左贤王莫立为丘浮尤鞮单于,汉遣使赍玺书镇抚,授其玺印绶带,加送冠帻、绛色单衣三袭、童子佩刀与绲带各一,并赐彩缯四千匹,赏诸王、骨都侯以下官员。后世单于死,汉使吊祭慰赐,均按此例。
光武帝建武中元二年(公元57年)二月,光武帝崩,太子刘庄继位为明帝。南匈奴丘浮尤鞮单于立一年死,其弟汗立为伊伐于虑鞮单于。
明帝永平二年(公元59年),北匈奴护于丘(即左贤王丘)率千余人降汉,南匈奴伊伐于虑鞮单于立二年死,其兄比之子适立为䤈僮尸逐侯鞮(读音xī tóng shī zhú hóu dī)单于。
明帝永平三年(公元60年),西域休莫霸反叛莎车,自立为于阗王,进围莎车,中流矢死,于阗国相苏榆勒等共立休莫霸之兄子广德为王。北匈奴与龟兹联兵攻莎车,广德乘其疲敝,遣弟辅国侯仁率兵攻莎车王贤,贤归广德父,以女妻广德,结为昆弟,广德乃退兵。
明帝永平四年(公元61年),莎车相且运忧贤之骄暴,谋降于阗,广德率诸国兵三万攻莎车,执贤而灭之,一年后杀贤。北匈奴闻之,遣五将率焉耆、尉犁、龟兹十五国兵三万余人围于阗,广德降,遣太子为质。
明帝永平五年(公元62年)冬,北匈奴六七千骑侵入五原塞,寇掠云中郡,进至原阳县(战国赵邑,西汉置县,东汉末年废,治所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东南二十家子古城),南单于出击北匈奴,西河郡长史马襄亦率兵救之,北虏遂引退。
明帝永平六年(公元63年),南单于适立四年死,其叔父莫之子苏立为丘除车林鞮单于,不过数月,单于苏亦死,适之弟长立为胡邪尸逐侯鞮(读音hún yé shī zhú hóu dī)单于。时北匈奴犹盛,数次寇边,汉廷忧之,北单于欲开边郡互市,遣使求和亲,明帝欲安抚,不使为寇,遂许之。
明帝永平八年(公元65年),汉遣越骑司马郑众使北匈奴,南匈奴须卜骨都侯闻之,疑而欲叛,密遣使以通北匈奴。郑众出塞,察其异,伺获须卜骨都侯使者,乃奏请遣将防之。明帝始置度辽军营,以中郎将吴棠(袁宏撰《后汉纪》记录为吴常)行度辽将军事,副校尉来苗、左校尉阎章、右校尉张国率黎阳(古津渡名,西汉置,治所位于今河南省鹤壁市浚县东,居黄河北岸,与白马津正相对)虎牙营军士,屯守五原郡曼柏县(西汉置县,隶五原郡,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准格尔旗西北榆树壕古城),遣骑都尉秦彭率兵屯美稷县。秋,北匈奴果遣二千骑抵近朔方塞,作马革船,欲度须卜叛军,因汉有备,遂退去,复寇边郡,焚烧城邑,杀掠甚众,河西郡城门昼闭,明帝患之。
明帝永平十五年(公元72年),谒者仆射耿秉上言奏请击北匈奴,明帝以显亲侯窦固尝从窦融于河西,明习边事,乃召耿秉(耿国之子)、窦固(窦融之侄)、太仆祭肜(袁宏撰《后汉纪》记录为祭彤)、虎贲中郎将马廖(马援之子)、下博侯刘张、好畤侯耿忠(耿弇之子)等议伐北匈奴。十二月,以耿秉为驸马都尉(掌天子之副马,驸即副也,汉武帝置,秩二千石)、窦固为奉车都尉(掌御乘舆,汉武帝置,秩二千石)、骑都尉秦彭为秉副、骑都尉耿忠为固副,各置从事、司马等,出屯凉州。
只因这一场征伐,引出一人,首战成名,恍若霍去病重生,千里奔袭,直令北匈奴闻风丧胆,单只见此人大旗,唯有望风而逃。西域诸国,逐个臣服,北匈奴断臂之痛,再难逞昔日淫威,外国列强,俯首听命,大汉神威,光照域外。此人便是大汉朝使者——班超,而其出道之初不过窦固军中一假司马(司马副贰,佐官而已),果是英雄不问出处,落处不问根由。
明帝永平十六年(公元73年)春二月,汉大举征边,遣诸将四道出塞以征北匈奴,第一路:太仆祭肜、度辽将军吴棠率一万一千骑出朔方郡北高阙塞,南单于遣左贤王信与河东西河羌胡兵随征。第二路:奉车都尉窦固、骑都尉耿忠率一万二千骑出酒泉塞,调敦煌、张掖、酒泉三郡兵与卢水羌胡兵随征。第三路:驸马都尉耿秉、骑都尉秦彭率一万骑出张掖郡东北居延塞,募武威、陇西、天水三郡兵与羌胡兵随征。第四路:骑都尉来苗、护乌桓校尉文穆率一万一千骑出平城塞,调太原、雁门、代、上谷、渔阳、右北平、定襄七郡兵与乌桓、鲜卑兵随征。北匈奴闻汉兵杀来,悉数遁逃漠北,落荒而去,祭肜、吴棠欲攻北匈奴皋林温禺犊王,出塞九百余里不遇一人,见一小山,南匈奴左贤王信谎称是涿邪山,遂还,故第一路无功,二将下狱免职,赦为庶人,着来苗代行度辽将军,祭肜自恨无功,出狱数日,吐血而死。耿秉、秦彭出塞六百余里至三木楼山(匈奴地区山名,又叫沐楼山,今蒙古国巴彦洪戈尔省戈壁阿尔泰山脉之一),野无水草,获一俘虏知匈林王亦已北迁,耿秉欲轻骑追之,秦彭劝止,乃还,故第三路无功。来苗、文穆出塞至匈河水(匈奴河水),虏皆奔走,一无所获,故第四路无功。唯窦固、耿忠率部至天山(祁连山中段伊州北折罗汉山,位于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哈密市北),击败呼衍王,斩首千余级,出塞一千五百里,直入蒲类海(巴里坤湖,位于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哈密市巴里坤县西18公里海子沿乡),占伊吾卢城(位于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哈密市伊州纳职县伊吾故城),置宜禾都尉屯田戍守,故第二路略有寸功,窦固加位特进。而后北匈奴侵入云中郡,寇掠渔阳郡,渔阳太守廉范击退之,诏遣使高弘征三郡兵追击,无功而返。
此一战,班超为窦固先锋,大破呼衍王,率先攻入伊吾卢城,更请出使西域,率三十六骑,开启西域波澜壮阔的画卷,何曾想?这一去竟三十有一年。班超与从事郭恂首至鄯善,袭杀匈奴使团百余人,威服鄯善,诏封超为司马,再使西域。班超至于阗,斩杀巫师,其王广德立降。
明帝永平十七年(公元74年)十一月,诏令耿秉、刘张去符传,兵权属窦固,三将合兵共一万四千骑,出敦煌昆仑塞,破白山虏于蒲类海,遂进军平定车师,斩首数千级,掠牛马畜无数。窦固奏请重置西域,以陈睦为都护,司马耿恭为戊校尉,屯车师后王部金蒲城(位于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昌吉回族自治州奇台县附近),谒者关宠为校尉,屯车师前王部柳中城(位于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吐鲁番市附近),士卒皆数百人。班超遣田虑生擒疏勒王兜题,更立忠为疏勒王。
明帝永平十八年(公元75年),诏令窦固等罢兵回京。三月,北单于遣左谷蠡王率二万骑击车师,耿恭遣司马率兵三百人救之,为北匈奴所伏,全军覆没。北匈奴杀后车师王安得,攻金蒲城,耿恭以毒涂箭簇射杀数人,北匈奴惧而退去。六月(《后汉书》记为五月,《资治通鉴》记为六月,此处以《资治通鉴》为准),耿恭率军占据疏勒城(区别于疏勒国疏勒城,此处为车师后国疏勒城),因其有水源可守。七月,北匈奴复攻疏勒城,绝其溪流,耿恭掘井得源。八月,明帝崩,焉耆、龟兹合攻西域都护府,杀都护陈睦。北匈奴围攻柳中城,杀关宠,车师亦叛,与北匈奴共攻疏勒城,耿恭先遣使范羌求救洛阳,侯朝廷救兵不至,独守孤城。此时,龟兹、姑墨亦联兵攻疏勒,班超困守盘橐城,亦无力相救。
章帝建初元年(公元76年)正月,章帝刘炟初继位,议西域救援,纳司徒鲍昱之言,始遣征西将军耿秉屯守酒泉,酒泉太守秦彭、谒者王蒙、皇甫援调张掖、酒泉、敦煌三郡兵与鄯善兵共七千余人往救柳中城。时关宠已亡,秦彭等击车师前交河城,斩首三千八百级,俘虏三千余人,北匈奴惊逃,车师复降汉。王蒙等欲东归,范羌坚持援救耿恭,遂分兵两千与范羌,赶至疏勒城,与耿恭汇合。北匈奴大震,遣骑追击,汉军且战且走,耿恭率部出城时二十六人,途中接连损殁。三月,汉军抵达玉门关,仅存十三人,皆形销骨立,衣不蔽体,中郎将郑众接入关内,沐浴更衣。耿恭回至洛阳,鲍昱奏表其节逾苏武,帝封耿恭为骑都尉,司马石修为洛阳市丞,张封为雍营司马,范羌为共县丞,余九人皆授羽林卫职。因此一役,章帝以西域难治,遂罢经营西域之念,诏令尚在疏勒的班超回朝。玉门关即将封关,而班超率数十人尚在疏勒,当真是陷入绝域,进退两难,要么弃城而去,要么抗命孤守,恐为北匈奴所灭,是大英雄方显本色,单凭一己之力,挽狂澜,扶大厦,顿教山河尽归属,天命有所当为之。班超离开,疏勒复叛,行至半途而返,再次平定疏勒。同年,诏迁来苗为济阴郡太守,令征西将军耿秉行度辽将军。时北匈奴皋林温禺犊王复率众还居涿邪山,南单于闻之,遣轻骑与边郡及乌桓兵出塞击之,斩首数百级,逼降三四千人。南匈奴蝗灾,岁大饥,章帝令运粮救之,抚其贫民三万余口。
章帝建初三年(公元78年),班超率疏勒、康居、于阗、拘弥联兵一万人攻破姑墨,斩首七百级,奏请增兵西域,以服诸国。
章帝建初五年(公元80年),诏令徐干为假司马,率驰刑义从一千人入西域,助班超大败投降龟兹的疏勒都尉番辰,斩首千余级,奏请联结乌孙以攻龟兹,章帝纳之。
章帝建初七年(公元82年),诏迁耿秉为执金吾,以张掖太守邓鸿行度辽将军。
章帝建初八年(公元83年),北匈奴三木楼訾大统领稽留斯等率众三万八千人、二万匹马、十余万头牛羊,赶至五原塞降汉。诏升班超为将兵长史,徐干为军司马,遣卫侯李邑使乌孙,李邑怯留,且谤班超不忠,章帝诏责之。
章帝元和元年(公元84年),武威郡太守孟云奏言北单于复愿互市,诏令遣驿慰纳互市之民,北单于遣大且渠伊莫訾王等,驱牛马万余头与汉交易,北匈奴诸王大臣皆来,边郡厚遇之。南单于闻之,遣轻骑出上郡,遮道抢掠北匈奴,夺其牛马,驱还入塞。诏令假司马和恭率兵八百入西域,疏勒王忠反叛,班超更立成大为新王。
章帝元和二年(公元85年)正月,北匈奴大统领车利、涿兵等逃亡入塞,先后凡七十三批。时北匈奴衰耗,党众叛离,南匈奴攻其前,丁零寇其后,鲜卑击其左,西域侵其右,势难立足,遂引众远遁。南匈奴胡邪尸逐侯鞮单于立二十三年死,汗之子宣立为伊屠於闾鞮单于,遣兵千余人狩猎至涿邪山,与北匈奴温禺犊王不期而遇,斩其首级而还。冬,孟云复奏北匈奴为南匈奴所掠,为汉所欺,将谋犯塞,当抚慰之。章帝从太仆袁安之议,许之,诏令度辽将军及领中郎将庞奋倍赏南匈奴,归还所掠牲口百姓与北匈奴,南匈奴斩获按旧例计功受赏。南单于复遣薁鞮日逐王师子率轻骑数千出塞,掩击北匈奴,斩获千人,北匈奴以南匈奴归汉所得甚厚,后岁降汉辄以数千人。
章帝元和三年(公元86年),北匈奴送原莎车王贤之质子不居徵为莎车王,于阗王广德攻杀之,更立其弟齐黎为莎车新王。
章帝章和元年(公元87年),鲜卑东击北匈奴,大破之,斩杀优留单于,多获其皮毛而还。北王庭大乱,屈兰、储卑、胡都须等五十八部,人口二十万,军队八千人,皆南下至云中郡、五原郡、朔方郡与北地郡降汉。疏勒前王忠借兵康居反攻疏勒,诈降班超不成,反被所擒,班超斩杀忠,西域南道始通。
章帝章和二年(公元88年),南匈奴伊屠於闾鞮单于立三年死,长之弟屯屠何立为休兰尸逐侯鞮单于。时北匈奴内乱,南单于欲并北庭,会章帝崩,和帝刘肇年幼继位,窦太后临朝称制。七月,南单于上书出兵请期,耿秉谏言顺应天时当准所请,太后从之。班超率诸国联兵二万五千人攻莎车,龟兹、温宿、姑墨、尉头联军五万救之,班超分兵调之,袭破莎车,斩首五千余级,缴获马畜财物无数,莎车降,超名震西域。
和帝永元元年(公元89年),汉三公、九卿皆以匈奴不犯边塞而反对远征,司徒袁安、司空任隈谏言尤烈,窦太后不听。夏,以耿秉为征西将军,与车骑将军窦宪率八千骑,及南单于三万骑,出朔方郡鸡鹿塞击北匈奴,南单于屯屠河率万余骑出满夷谷(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固阳县),度辽将军邓鸿与羌胡兵八千骑、左贤王安国一万骑出翩阳塞(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固阳县境),三军会师涿邪山,大破北匈奴于稽落山,北单于遁逃,窦宪率军追至私渠比鞮海(即乌布苏诺尔湖,位于今蒙古国西南拜德拉格河注入之本察干湖)斩杀名王以下一万三千多人,俘人口、马牛羊驼百余万头,获温犊须、日逐、温吾、夫渠王柳鞮等八十一部二十余万人归降。时班固以中护军随行,出塞三千里,登燕然山(位于今蒙古国杭爱山),作《封燕然山铭》,刻石记功而还。九月,诏以窦宪为大将军,封武阳侯,食邑二万户,窦宪辞封,以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下,和帝乃诏令窦宪位在太傅之下、三公之上,当真是位不嫌高,死期不远矣。其弟窦笃为卫尉,窦景、窦瑰任侍中、奉车、驸马都尉,大修府第,劳役众多,尚书仆射郅寿以王莽故事劝诫,窦宪借故诬陷,徙之合浦,郅寿未行而自杀。尚书何敞上疏弹劾窦氏兄弟专权,窦宪迫其出京为济南王刘康太傅,一年后再迁汝南太守,后免官。
和帝永元二年(公元90年)春,诏令邓鸿任大鸿胪,着定襄太守皇甫棱行度辽将军。六月,诏封窦氏四兄弟侯爵,唯窦宪拒不受封。七月,窦宪出镇凉州,邓叠为副,北单于遣车谐储王等入居延塞请称臣,欲入京朝见,窦宪奏请后,使班固、梁讽迎之。先前南单于复奏求灭北庭,汉令左谷蠡王师子率左右部八千骑出鸡鹿塞,中郎将耿谭遣从事监护,至涿邪山,弃辎重,分为二部,各引轻兵袭击。其左部过西海至河云(位于今蒙古国吉尔吉斯湖西南)北,右部自匈河水西绕天山,南渡甘微河(位于今蒙古国科布多东之扎布汗河),两军会齐,夜围北匈奴。北单于大惊,率精兵千余人接战不利,北单于受伤堕马,率十余精骑逃脱,南匈奴获其玉玺、阏氏与儿女五人,斩首八千级,擒数千人而还。班固等人至私渠比鞮海,闻其信,乃转还。时南匈奴接连战胜,受降纳叛,其势渐盛,有户达三万四千,人口二十三万七千三百人,军队五万一百七十人。此前,中郎将尝置从事二人,耿谭以新降者增多,遂奏请增从事至十二人以监护之。夏,大月氏遣副王谢率兵七万攻班超,超坚壁清野,断其援路,谢无奈降超,大月氏服汉。
和帝永元三年(公元91年),窦宪以北虏势穷,奏请乘机灭之,乃遣右校尉耿夔(耿国次子)、司马任尚、赵博等率兵出居延塞,奔袭金微山(位于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西北部与蒙古国之间的阿尔泰山脉),大破北匈奴,斩阏氏、名王以下五千余人,北单于落荒而逃,不知所终。北单于弟右谷蠡王於除鞬自立为北单于,率右温禺鞬王、骨都侯以下数千人,至蒲类海遣使请塞,窦宪上书,立於除鞬为北单于,和帝从之。窦宪平定匈奴,威名无以复加,以耿夔、任尚、邓叠、郭璜、班固、傅毅等充幕府,总揽朝政,大臣震慑。窦笃加位特进,窦景为执金吾,窦瑰为光禄卿,尚有窦宪叔父窦霸为城门校尉、窦褒为将作大匠、窦嘉为少尉等,窦氏一门,权势熏天,倾动朝野,而窦景更是骄纵不法,欺民掠贾,官吏莫敢举奏。司徒袁安目睹外戚专权,天子年幼,深忧国事,常悲叹泣下,亦无可奈何。十二月,龟兹、姑墨、温宿皆降汉,诏命班超为西域都护,居龟兹它乾城,徐干为长史,屯疏勒,班超废龟兹王尤里多,更立在汉侍子白霸为龟兹王,汉遣司马姚光护送之,至此,西域除焉耆、危须、尉犁外皆归服汉。
和帝永元四年(公元92年),汉遣耿夔授北单于玺印、绶带,并赐玉剑四具、羽盖一驷,使中郎将任尚持节卫护,屯田伊吾,以监护北单于。邓叠之母邓夫人引郭举出入后宫,为窦太后所宠,二人遂欲谋弑和帝,和帝少年老成,伺察其谋,决计除之,因虑窦宪驻外,恐其为乱,谋定未发。四月,窦宪、邓叠班师回京,和帝遣大鸿胪持节郊迎,遍赏将士,以安其心。六月,天有日食,司徒丁鸿上疏,窦宪亦图谋反,和帝心知,乃驾幸北宫,命执金吾、五校勒兵屯卫南北宫,遂闭城门,皆逮邓夫人、邓叠、邓磊、郭举、郭璜,下狱诛杀,立遣人收回窦宪大将军印,改封冠军侯,诏令其与窦笃、窦景、窦瑰出京,待回封地后,再迫令自尽,窦太后亦失势,窦氏一族树倒猢狲散。班固为窦宪一党,先是株连免官,只因平时教子不严,诸子多不遵法度,常招惹是非,因其家仆曾当街冲撞洛阳令种竞,有此过节,见窦宪失势,种竞遂借机将班固罗织罪名,关押入狱。
和帝永元五年(公元93年),北单于於除鞬擅自北返王庭,和帝遣将兵长史王辅率千余骑与任尚追之,诱其还而斩之,於除鞬立三年死,北匈奴遂灭亡。南匈奴休兰尸逐侯鞮单于立六年死,宣之弟安国立为单于,安国初立无威信,左谷蠡王师子勇而有谋,大臣皆附师子。安国单于忌师子而欲杀之,北匈奴降者亦怨师子,遂与共谋,师子按序进为左贤王,察觉其谋,遂移居五原郡,每逢茏城议事,则称病不赴。度辽将军皇甫棱闻知,拥护师子,不会茏城,安国单于恨之。时洛阳窦氏一党尽数覆灭,班固抵死不认罪,因受刑不过,最终死于狱中,后和帝闻知,诏责洛阳令种兢免职,狱吏处死抵罪。
和帝永元六年(公元94年)春,诏免皇甫棱,以执金吾朱徽行度辽将军。南单于与中郎将杜崇不和,上书告发,杜崇亦使西河郡太守扣其奏章,不能上达汉廷,且与朱徽奏言南单于欲谋反,请边郡儆备。和帝庭议,乃遣朱徽、杜崇率兵围王庭,察其动静,相机处置,南单于大惊,弃帐而逃,随后集结大军追杀师子至曼柏城(即曼柏县县城,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达拉特旗东南)。朱徽遣吏晓谕二人,南单于不听,攻城不下,引兵退屯五原,朱徽、杜崇率各郡屯骑追击之,南单于部众大恐,其舅骨都侯喜惧诛,遂格杀南单于。南匈奴安国单于立一年死,适之子师子立为亭独尸逐侯鞮单于,北匈奴降者五六百人,夜袭师子,安集掾史王恬率汉军卫士平之,因此一事,北匈奴已降十五部二十余万人皆叛,立前单于屯屠何之子薁鞬日逐王逢侯为北单于,劫杀官吏百姓,焚烧邮亭庐帐,携辎重,奔朔方,欲归漠北。汉遣行车骑将军邓鸿、越骑校尉冯柱、行度辽将军朱徽率左右羽林卫士、北军五校武士与郡国善射勇士及边郡驻兵,乌桓校尉任尚率乌桓、鲜卑兵,合四万人征讨之,南单于师子与中郎将杜崇屯牧师城(位于今甘肃省兰州市榆中县西北),逢侯率万余骑围攻不下。秋,班超率龟兹、鄯善等八国联兵共七万人,并都护府属吏与商队一千四百人征讨焉耆,焉耆王广使北鞬支迎超,超礼遇之。广摇摆不定,躲入山中,左侯元孟告超,超示诚意,诈广回归,擒往都护旧城,斩其首以祭陈睦,平定焉耆,更立元孟为焉耆新王,至此,西域诸国全部服汉。冬,邓鸿等进至美稷县,逢侯趁天寒河冰渡过隘口,逃奔满夷谷,南单于师子遣其子率万骑与杜崇四千骑,并邓鸿等追击至大城塞,斩首三千余级,虏降者万余人。冯柱复分兵追击别部,斩首四千余级,任尚率鲜卑大都户苏拔廆、乌桓大统领勿柯八千骑,大败逢侯于满夷谷,前后共斩首一万七千余级,逢侯率溃众亡出塞,汉军追之不及。同年,西域诸国重服汉廷。
和帝永元七年(公元95年)正月,汉军还,冯柱率虎牙营留屯五原郡,鲜卑、乌桓、羌胡兵撤归,封苏拔廆为率众王,赐金帛,邓鸿还京,坐贻误战机下狱,死于狱中。和帝察知朱徽、杜崇禁南单于上书事,以致反叛,皆下狱处死,诏令雁门太守庞奋行度辽将军。逢侯于塞外分为二部,自领右部屯于涿邪山,左部屯朔方郡西北,相去数百里。同年,和帝诏封班超为定远侯,邑千户,以其不烦中国之兵,以夷制夷,得诸国之和,同异俗之心,与国大利。
和帝永元八年(公元96年)冬,逢侯左右二部自相猜忌,左部返回朔方塞,庞奋迎入,慰纳之,其部军兵四千人,老弱万余口,悉数归降,分置北边诸郡。南单于师子以其右温禺犊王乌居战前与安国单于同谋,欲捕拷问,乌居战遂率数千人反叛,出塞逃亡山谷间,为边郡吏民之害。秋,庞奋、冯柱与诸郡兵击乌居战,部众皆降,徙其部众二万余人居安定郡与北地郡,冯柱还迁将作大匠(秦置官,名为将作少府,西汉景帝改将作大匠,掌宫室、宗庙、路寝、陵园之土木营建,《后汉书•百官志四》载秩二千石)。逢侯部众饥穷,尝为鲜卑所击,无所归路,先后窜逃入塞者,络绎不绝。
和帝永元十年(公元98年),南单于师子立五年死,长之子檀立为万氏尸逐侯鞮单于。
和帝永元十二年(公元100年),庞奋迁河南尹,以朔方郡太守王彪行度辽将军。南单于连年遣兵击逢侯,多有斩获,俘虏数千人,逢侯愈加困窘。班超遣子班勇随乌孙使者朝贡洛阳,并上书乞骸归汉。
和帝永元十五年(公元103年),班昭代兄上书,请征超还,和帝许之,诏征班超还都,使任尚为西域都护。
和帝永元十六年(公元104年),北单于遣使诣阙朝贡,愿乞和亲,复修呼韩邪单于故约,和帝以其旧礼不备,未许之,然厚加赏赐,不遣使者回访。八月,班超回至洛阳,拜为射声校尉。九月,班超卒,年七十一岁,长子班雄袭定远侯爵。
和帝元兴元年(公元105年),北单于再遣使诣敦煌郡朝贡,因国贫未能足礼,愿请汉使至北匈奴,当遣质子入侍。十二月,和帝崩,少子刘隆继位,邓太后临朝称制,亦不遣使回访,唯加厚赐而已。刘隆不足一年崩,章帝之孙而清河孝王之子刘祜继位,是为安帝。
安帝永初元年(公元107年),西域都护任尚无力制衡诸国,西域复叛,狼狈逃归。诏令班勇为军司马,与定远侯班雄同出敦煌郡,迎回都护与汉军,遂罢西域都护。
安帝永初三年(公元109年)夏,韩琮随南单于檀入朝,返而劝南单于反,南单于从之,攻中郎将耿种于美稷县。秋,王彪卒。冬,汉遣行车骑将军何熙、副中郎将庞雄击之。
安帝永初四年(公元110年)春,南单于檀派千余骑寇掠常山郡、中山郡,汉诏西域校尉梁慬行度辽将军,与辽东太守耿夔击破南匈奴。南单于恐而责让韩琮,遣使乞降,安帝许之。南单于赤足脱帽,跪拜庞雄等,口称死罪,安帝诏令赦免,待遇如初,南单于亦释还所掠汉人与羌人贩与匈奴之民,合万余人。
安帝永初五年(公元111年),梁慬免,诏令云中郡太守耿夔行度辽将军。
安帝元初元年(公元114年),耿夔免,诏令乌桓校尉邓遵为度辽将军,邓遵为邓太后堂弟,此处正式受命任度辽将军,不再行代理之职。
安帝元初四年(公元117年),逢侯为鲜卑所击破,部众溃散,皆归于北匈奴。
安帝元初五年(公元118年)春,逢侯率百余骑归朔方塞请降,邓遵奏请徙置逢侯于颍川郡。
安帝元初六年(公元119年),汉廷无暇经营西域,北匈奴呼衍王率部再度控服西域诸国,屯居蒲类海。敦煌太守曹宗派遣长史索班率一千多人驻屯到伊吾,车师前部与鄯善皆降索班。
安帝永宁元年(公元120年),北匈奴呼衍王率车师后部攻杀索班,鄯善求救于敦煌太守曹宗,曹宗奏请出兵,邓太后不许。邓太后召班勇廷议,班勇建言屯兵鄯善,以当龟兹、焉耆,并阻北匈奴之侵扰。邓太后纳之,诏命敦煌郡三百人守卫,置西域副校尉居之,然未屯鄯善,北匈奴果再侵扰寇掠河西。
安帝建光元年(公元121年),邓遵免,诏令耿夔复代为度辽将军。时,鲜卑寇边,耿夔与温禺犊王呼尤徽率新降者,连年出塞击鲜卑,返屯边郡要塞。耿夔频征南匈奴以战,故新降者皆怨而欲谋叛。
安帝延光二年(公元123年)夏,诏命班勇为西域长史,率兵五百,屯柳中城。
安帝延光三年(公元124年)春,班勇招抚鄯善,迫降龟兹、姑墨与温宿,征诸国联兵万余人,击破北匈奴伊蠡王于伊和谷,收复车师前部。南单于檀立二十七年死,其弟拔立为乌稽侯尸逐鞮单于。耿夔免,诏令太原郡太守法度代为度辽将军。夏,新降者阿族率部众反叛,胁持温禺犊王呼尤徽欲俱逃,呼尤徽宁死不从,众欲杀之,为人所救,得免。阿族等率妻子、辎重亡去,中郎将马翼遣汉军与胡骑追而击破之,斩首及自溺者尽亡,俘获马牛羊万余头。冬,法度卒。班勇率军击北匈奴呼衍王,呼衍王败走枯梧河。
安帝延光四年(公元125年),汉阳郡太守傅众代为度辽将军。三月,安帝崩,阎太后专国政,立济北惠王刘寿之子刘懿为帝。秋,班勇再发敦煌、张掖、酒泉六千骑,并鄯善、疏勒、车师前部兵击车师后部王军就,大破之,斩俘八千余人,马畜五万余头,斩军就与匈奴持节使于索班亡处以祭之。冬十月,刘懿突发重疾而崩,安帝长子济阴王刘保乳母宋娥首发西钟政变,拥立刘保为顺帝。傅众卒。
顺帝永建元年(公元126年),诏令辽东郡太守庞参代为度辽将军。先前,朔方郡以西亭障要塞多不修,故鲜卑数寇南匈奴部,杀其右渐将王。南单于忧之,上书奏请复修东部亭塞,顺帝从之,遣黎阳营兵出塞屯中山郡北,益增诸边郡兵,屯驻塞下,常习战射。汉更立车师后部王加特奴,班勇遣别校斩杀东且弥王,更立新王,车师六国皆平。冬,班勇率西域诸国联兵攻破北匈奴呼衍王,降者二万余人,俘获北单于从兄,命加特奴斩之。北单于愤恨,亲率万余骑入车师后部,班勇令假司马曹俊驰援,北单于退却,曹俊追斩北匈奴贵族骨都侯,呼衍王迁居枯梧河,车师遂定,唯焉耆王元孟未降。
顺帝永建二年(公元127年),班勇奏请击焉耆王元孟,诏命敦煌太守张朗率河西四郡兵三千人助勇,勇征诸国联兵四万余人,两路分进。班勇走南道,张朗走北道,约期同至焉耆,张朗因先前获罪,欲将功折罪,抢先赶至爵离关,立派司马出战,斩俘二千余人,元孟畏诛乞降,张朗受降。张朗因功而免前罪,班勇后期而下狱,后赦免归家,不久离世。虎父无犬子,班勇功亏一篑,未得封侯,然经服西域,与乃父同光,三通西域,昭垂史册。
顺帝永建三年(公元128年),南单于拔立五年死,其弟休利立为去特若尸逐就单于。
顺帝永建四年(公元129年),庞参迁为大鸿胪,诏令东平国相宋汉代为度辽将军。
顺帝阳嘉二年(公元133年),宋汉迁为太仆,诏令乌桓校尉耿晔代为度辽将军。
顺帝阳嘉四年(公元135年),北匈奴呼衍王率军侵入车师后部,敦煌太守征发西域诸国与玉门关、伊吾屯部救援,汉军败退。
顺帝永和元年(公元136年),耿晔病重,诏令护羌校尉马续代为度辽将军。
顺帝永和二年(公元137年),敦煌太守率军再攻北匈奴呼衍王,大败北匈奴于巴里坤,呼衍王被杀。
顺帝永和五年(公元140年)夏,南匈奴左部句龙王吾斯、车纽等反叛,率三千余骑寇掠西河郡,复招诱右贤王,合七八千骑围困美稷县,杀朔方郡、代郡长史。马续与中郎将梁并、乌桓校尉王元,征边郡与乌桓、鲜卑、羌胡兵共二万余人,掩杀击破之,吾斯等转移复攻他处城邑。顺帝遣使责让南单于,施恩招降,南单于本未预谋,乃脱帽离帐,至梁并处谢罪。梁并因病回洛阳,诏令五原郡太守陈龟代为中郎将,陈龟以南单于不能约束部下而叱责之,南单于与弟左贤王皆自杀,陈龟又欲徙南单于近亲于内郡,故降者狐疑,因龟处事不当,被捕入狱,免官抵罪。大将军梁商以羌胡新反,不易威服,宜招降之,遂上表奏请,顺帝从之,诏令马续以招降叛军,梁商复书马续以守招安,马续与诸郡皆遵行,于是右贤王部属抑鞮等率一万三千人至马续处请降。秋,南单于休利立十三年死,吾斯等立句龙王车纽为单于,东结乌桓,西收羌戎与诸胡,合数万人,攻破京兆虎牙营,杀上郡(战国时魏文侯置,秦朝治所于肤施,位于今陕西省榆林市东南,汉时辖今陕西省北部与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市乌审旗等地,东汉末年废)都尉与军司马,寇掠并、凉、幽、冀四州。诏徙西河郡治所于离石县(战国时赵邑,秦朝置县,因东北离石水而得名,位于今山西省吕梁市离石区),上郡治所于夏阳县(战国时魏邑,秦孝公九年取之,秦惠文王十一年改名夏阳,后置县,属内史,位于今陕西省韩城市南河西少梁),朔方郡治所于五原县(西汉置县,属五原郡,治所于今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西哈德门沟口古城堡,一说是乌拉特前旗东南堡子湾古城,东汉末年废)。冬,汉遣中郎将张耽率幽州、乌桓、诸边郡营兵击车纽叛军于马邑(秦朝城邑,位于今山西省朔州市朔城区附近),斩首三千级,俘获人畜兵器甚多,车纽率诸大臣骨都侯等乞降,而吾斯仍率部众与乌桓继续寇掠边郡。
顺帝永和六年(公元141年)春,马续率鲜卑五千骑击叛军于榖城(指谷罗县城,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准格尔旗西南),斩首数百级,张耽勇猛,善抚士卒,军中皆为效命,以绳索攀越天山(此处非西域之天山,而是燕然山,位于今蒙古国境内的杭爱山脉),大破乌桓,斩其渠帅,救得汉民,获牲畜财物甚众。夏,马续免,诏令城门校尉吴武代为度辽将军。
顺帝汉安元年(公元142年)秋,吾斯与薁鞮台耆、且渠伯德等复寇并州。
顺帝汉安二年(公元143年),南匈奴守义王兜楼储因居京师,顺帝册封其为呼兰若尸逐就单于,授玺印绶带,赐青盖驾驷、鼓车、安车、驸马骑具、玉具刀剑、什物与彩缯布帛二千匹,赏阏氏以下黄金、锦缎、错杂用具、軿车二乘,遣中郎将持节护送归南王庭,并诏太常寺、大鸿胪与西域诸国侍子于广阳门欢宴饯行,顺帝亲临胡桃宫观之。冬,中郎将马寔招刺客击杀吾斯,传首洛阳。
顺帝建康元年(公元144年),汉军进剿余叛,斩首一千二百级,乌桓七十余万人皆降马寔,获车辆、辎重、牛羊者,不可胜数。八月,顺帝崩,子刘炳继位,是为冲帝。冲帝不足一年崩,章帝玄孙而渤海孝王刘鸿之子刘缵继位,是为质帝。质帝不过一年有余,为太后兄长大将军梁冀毒杀,章帝曾孙、河间孝王刘开孙而蠡吾侯刘翼之子刘志继位,是为桓帝。
桓帝建和元年(公元147年),南单于兜楼储立五年死,居车儿立为伊陵尸逐就单于。
桓帝元嘉元年(公元151年),北匈奴新呼衍王再侵西域,伊吾卢司马毛恺率五百汉军与战,全军覆没,呼衍王攻取伊吾卢城。敦煌太守司马达率敦煌、酒泉、张掖属国胡骑与汉军共四千余人往救,呼衍王遁逃,此为北匈奴最后一次出现在西域的轨迹。
(据史书所载,特制作北匈奴单于世系表,仅供参考)
桓帝永寿元年(公元155年),左薁鞬台耆、且渠伯德等复叛,寇掠美稷县、安定郡,安定郡属国都尉张奂击破之,其部众降者甚多。
桓帝延憙元年(公元158年),南单于诸部皆叛,与乌桓、鲜卑寇掠沿边九郡,诏令张奂为北中郎将征讨,叛众悉降。张奂以南单于不能辖众,乃拘捕居车儿,奏请更立左谷蠡王为单于,桓帝诏不许,送归南王庭。
灵帝熹平元年(公元172年),章帝玄孙刘宏继位五年后,南单于居车儿立二十六年死,其子某立为屠特若尸逐就单于。
灵帝熹平六年(公元177年)八月,因鲜卑连年入塞抄掠,灵帝命乌桓校尉夏育、破鲜卑中郎将田晏、匈奴中郎将臧旻各率骑万余人,分从高柳(战国时赵邑,西汉置县,位于今山西省大同市阳高县)、云中、雁门出塞二千余里击鲜卑,鲜卑檀石槐令东、中、西三部大人率军分头迎战,大败汉军。夏育等辎重尽失,亡者十之七八,皆以败军罪免为庶人,南单于亦随臧旻出师而还。后鲜卑兵盛,连年犯境。
灵帝光和元年(公元178年),南单于某立七年死,其子呼徵立为单于。
灵帝光和二年(公元179年),中郎将张脩与呼徵不和,擅自斩杀呼徵,更立右贤王羌渠为单于,被槛押下狱论罪。
灵帝中平四年(公元187年),前中山郡太守张纯反叛,率鲜卑寇掠边郡,诏发南匈奴兵归幽州牧刘虞讨之。南单于遣左贤王率骑至幽州,其民皆恐征发不止。
灵帝中平五年(公元188年),南匈奴右部醯落与休屠各胡、白马铜等十余万人反叛,攻杀羌渠单于。羌渠单于立十年死,其子右贤王於扶罗立为持至尸逐侯单于。杀其父者复叛,共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,於扶罗至洛阳申诉。九月,於扶罗与白波贼、黄巾贼合攻河东。
灵帝中平六年(公元189年)四月,灵帝崩,天下大乱,於扶罗率数千骑与白波贼相合,寇掠河内诸郡。民皆筑垒自保,於扶罗抄掠无所得,反损兵伤,复欲归国,而其民不纳,乃暂屯河东郡。须卜骨都侯单于立一年死,南庭虚位,仅以老王代行国事。少帝刘辩继位,何皇后临朝称制,大将军何进杀宦官蹇硕,与袁绍谋诛宦官,召令并州牧董卓进京。因谋泄,宦官张让与常侍段珪、毕岚等先除何进,胁持少帝逃出宫,为董卓所控,乃废少帝为弘农王,而立陈留王刘协为帝,是为汉献帝。
献帝兴平二年(公元195年),南单于於扶罗立八年死,其弟呼厨泉立为单于。呼厨泉因兄被逐,不得归国,数为鲜卑所掠。
献帝建安元年(公元196年),献帝自长安东归,右贤王去卑与白波贼帅韩暹等护卫天子,阻击李傕、郭汜,及车驾还至洛阳,再随曹操迁许昌,方才安定,右贤王等返归王庭。
献帝建安七年(公元202年),曹操使钟繇击南单于,呼厨泉降。
献帝建安二十一年(公元216年),南单于来朝,曹操留其于邺县,令右贤王去卑返,以监其国。南单于呼厨泉立二十二年,此后南匈奴单于不再立。
献帝延康元年(公元220年)十月,曹丕逼献帝禅位,东汉灭亡,南匈奴亦化归曹魏之民。
(据史书所载,特制作南匈奴单于世系表,仅供参考)
匈奴忽起于北,忽融于南,兴亡千年之间,盛衰四百余年,终究是华夏一脉,殊途同归。
匈奴虽渐入华夏,仍有后裔散起于他处,闪耀于异地星空,不妨再探究竟。
范晔所记南匈奴事迹至此,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文。